《走,跟我逛洱海》连载:名人眼中的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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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4-08-31 15:58:57

·施立卓

洱海是云贵高原知名度很高的淡水湖泊,在中国历史上具有特殊的地位。俗话说“酒香不怕巷深”,洱海远在云贵高原,但一直备受中原众多名人的青睐,留存下不少风雅之作。值得一提的是,唐天宝年间发生在洱海周围的天宝战争,引发了当时李白、白居易、杜甫等顶级诗人的深切感慨,留下不少佳作。对于山水与人文的关系,李元阳曾说:“山水之系于人文尚矣!然惟得山水之状者能述,得山水之情者能作。登临感触,啸咏赋形,至誉拳石为岱华,侈勺水为沧溟。观者非惟不知过而且从,而更武步之如恐弗及。故郎官名于太白,蓬池著于萧生。盖得山水之情于形状之外,悠悠乎将灏气与俱,而莫知所穷。此古人所为大游观而重自得也。若夫地以文显,景因人胜,固有不期然而然者矣。”历代与大理有关的名人诗文极大地提升了洱海在人们心中举足的分量。

帝王的霸业圆梦

早在汉朝时期,汉武帝刘彻便已把目光投向洱海。他派遣张骞出使西域,张骞历尽艰难险阻,几经周折,最终来到大夏。在这里,张骞意外地根据集市上的蜀布和筇杖发现了一条可以绕开匈奴抵达大夏的通道,即“蜀身毒道”(蜀,四川;身毒,印度)。这条通道从成都经云南大理等地出境入缅甸(掸国)到印度,再从印度抵达中亚,直至地中海地区。这对于雄才大略的汉武帝无疑是一种震撼。元封二年(前109年),武帝派将军郭昌入滇,征服滇池东北面的劳浸、靡莫等部落之后举大兵临滇。汉武帝在滇中设立益州郡,又封当地头人为“滇王”,这标志着云南从此划入了中央王朝的势力范围。不过,从滇国往西行,还有一群靠水而居的强悍部落“昆明族”盘踞,鉴于大汉帝国的士卒来自中原,不善水战,于是汉武帝命人在长安挖了一个类似的水域“昆明湖”,用楼船操练水兵,后人称之为“汉习楼船”。结果,“汉德广,开不宾”,民间通道终成官道,洱海成就了帝王的野心。这一举措,不仅成就了南诏的兴起也为大汉统一政权的建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开拓了中国统一的辉煌新时代。洱海成了历史上帝王扩充势力的象征。

汉武帝之后的1600多年,清朝的康熙及乾隆,又效仿先人举措。康熙帝是多民族国家中华统一的捍卫者,他奠定了清朝兴盛的根基,开创了康乾盛世的局面。这位颇具雄才大略的君主,也把目光投向洱海之畔。康熙二十年(1681年)十一月,接到清军平定吴三桂残余势力的捷报时,他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朕心深为嘉悦!”即刻前往父皇顺治的孝陵,“躬行昭告”,并感叹万端地对随行诸臣说:“若以为摧枯拉朽,容易成功,则辞过其实。”感慨之余赋了一首《滇平》:“洱海昆池道路难,捷书夜半到长安。未矜干羽三苗格,乍喜征输六诏宽。天末远收金马隘,军中新解铁衣寒。回思几载焦劳意,此日方同万国欢。”

清乾隆十五年(1750年),乾隆皇帝决定在瓮山一带兴建清漪园,将湖拓至现在的规模,并取汉武帝在长安开凿昆明池操演水战的故事,命名为“昆明湖”。昆明湖一般指北京颐和园内半天然、半人工的一泓湖水,位于北京颐和园内,约为整个园区总面积的四分之三。这里曾经是北京西北郊众多泉水汇聚而成的天然湖泊,曾有“七里泺”“大泊湖”等名称。

文人墨客的洱海感悟

从古至今,众多高人雅士游历大理,都留下许多诗文传世,因此洋溢着洱海情的诗文不胜枚举。明代白族著名文人李元阳曾说,“山川之雄,散在天下,欲极游观之趣,其道有二:一曰‘绝累’,二曰‘假仕’”。前者潇洒不拘、放荡俗处,如杨升庵、徐霞客;后者为万里一官,不求厚禄,如郭松年、阮元等。当然,有关洱海的诗文最多还是本地人“乡愁”的记叙。

从现存的史料看,第一个翔实记述洱海区域经济社会发展的是初唐名将梁建方,他活跃于唐高祖武德元年(618年)至唐高宗显庆四年(659年)间。在唐朝统一战争和对外战争中均立下汗马功劳,官至右武侯将军(从三品)。贞观二十二年(648年),梁建方奉命出击松外蛮,回京后将洱海见闻呈给朝廷,被今人整理成《西洱河(当时洱海的称谓)风土记》,其中记载:“西洱河从巂州西,千五百里,其地有数十百部落。大者五六百户,小者二三百户。无大君长,有数十姓,以杨、李、赵、董为名家。各据山川,不相役属。自云其先本汉人,有城郭村邑,弓矢矛鋋。言语虽小讹舛,有文字,颇解阴阳历数”“其土有稻、麦、粟、豆。种获与中夏同,而以十二月为岁首,菜则葱、韭、蒜、菁。果则桃、梅、李、柰。有丝麻、女工蚕织之事,出絁绢丝布,幅广七寸以下。染色有绯帛。早蚕以正月生、二月熟。畜有牛、马、猪、羊、鸡、犬。”

唐以后的数百年间,流传下来的直接反映洱海的作品几乎断绝。到了13世纪,元朝统一了洱海区域之后,也只留下一些零星的诗文。其中有著名者是元朝至元至大德年间的西台御史郭松年的《大理行记》以及李京和述律杰的诗。

郭松年描写洱海:“洱水则源于浪穹,涉历三郡,渟滀紫城之东;北至河首,南尽河尾,波涛二关之间,周围百有余里;有四洲、三岛、九皋之奇。浩荡汪洋,烟波无际。于以见江山之美,有足称者。”准确生动,言简意赅。

李京,字景山,河间人。元大德五年(1301年)到云南任乌蛮宣慰。途中经大理,留下诗数首,其中关于洱海的诗有《苍洱远眺》和《天镜阁》二首。《苍洱远眺》:“水绕山光山绕城,万家烟树一川明。鸟从云母屏中过,鱼在鲛人镜里行。翡翠罘思笼海气,旃檀楼阁殷秋声。虎头妙墨龙眠手,百帧生绢画不成。”《天镜阁》:“槛外千峰插海波,芙蓉双塔玉嵯峨。银山殿阁天中见,黑水帆樯镜里过。芳草沧洲春思晚,野云孤鹤客怀多。共谁一夜山堂月,洞口参差长薜萝。”两首诗生动而简切,十分传神。

述律杰的诗《西洱河》:“洱水何雄壮,源流自邓川。两关龙首尾,九曲势蜿蜒。大理城池固,金汤铁石坚。四洲从古号,三岛至今传。罗阁凭巇险,蒙人恃极边。要当兵十万,不数客三千。世祖亲征日,初还一统天。雨师清瘴疠,风伯扫氛烟。民物因蕃富,封疆近百年。点苍山色好,铭刻尚依然。”述律杰,一名述律朵儿只,是随元军进入云南的契丹将领。他的诗洋溢着对山河自然的热爱。当时有众多诗人都极为推崇他的诗作。

元代宦游诗人高昌雅的《点苍山》:“水绕青山山绕城,由来人杰地应灵。水光万顷开天镜,山色四时环翠屏。”洱海形象跃然纸端。

明代出现了一批宦游或自助游的诗文,前者如贬谪到云南的杨升庵,后者如徐霞客,此外,还有大量本地人写出的汉诗文。

杨升庵是嘉靖年间的状元,因“大礼议”案流放到云南保山,常来大理。他的名作《游点苍山记》中曾描写过苍山洱海:“余自为僇人(遭罪的人,笔者注),所历道途万有余里。泛洞庭、逾衡庐、出夜郎,齐、鲁、楚、越间号称名山水者,无不游。及至叶榆之境,一望点苍,不觉神爽飞越。山则苍龙叠翠,海则半月拖蓝,城郭奠山海之间,楼阁出烟云之上,香风满道,芳气袭人。余时如醉而醒,如梦而醒,如久卧而起作,然后知向者之未尝见山水,而见自今始。”

明朝初期,胡惟庸案牵连众多,使得一批诗僧流落云南,侨居大理,其中的天祥曾写过一首《题龙关水楼》五言律诗:“此楼登眺好,终日俯平湖。叶尽村村树,花残岸岸芦。渔翁晴独钓,沙鸟晚相呼。何处微钟动,云藏野寺孤。”登楼望海,一览无余,湖滨景物尽收眼底,宁静而悠远。

杨仲琼,四川雅安人,嘉靖年间任大理知府,有《天风海涛楼》一诗,颇具特色:“黑水波涛天地浮,叶榆城郭俯江流。千重花树日衔岭,一片丹青人倚楼。绛雪自消龙洞暑,白云横阁鹫山秋。分明不似人间世,天纵先生作冶游。”最后一句颇为点睛,“天纵”亦作“天从”,天所放任,意谓上天赋予。

最痴情洱海的莫过于著名旅行家徐霞客,一句“洱海未了之情”便足以表达他对洱海的爱。他在鸡足山远眺洱海时也曾留下“晴光西洱摇金镜,瑞色南云列彩筵”“沧桑下界何须有,直已乘槎到斗牛”的名句。

明万历年间,徐霞客最敬佩的前辈旅行家临海人王士性的感悟则更绝。他在《广志绎》中曾留下 “乐土以居,佳山川以游,二者尝不能兼,唯大理得之。大理,点苍西峙,高千丈,抱百二十里如弛弓,危岫入云,段氏表以为中岳。山有一十九峰,峰峰积雪,至五月不消,而山麓茶花与桃李烂漫而开。东汇洱河于山下,亦名叶榆,绝流千里,沿山麓而长,中有三岛、四洲、九曲之胜。春风挂帆,西视点苍如蓬莱、阆苑,雪与花争妍,山与水竞奇,天下山川之佳莫逾是者。且点苍十九峰中,一峰一溪飞流下洱河。而河崖之上,山麓之下,一郡居民咸聚焉。四水入城中,十五水流村落,大理民无一垄半亩无过水者,古未荒旱,人不识桔槔。又四月五月间,一亩之隔,即倏雨倏晴,雨以插禾,晴以刈麦,名甸溪晴雨。其入城者,人家门扃院落捍之即为塘,甃之即为井。谓之乐土,谁曰不然?余游行海内遍矣,唯醉心于是,欲作莵裘,弃人间而居之。乃世网所缨,思之令人气塞。”的记述。

清嘉庆二十一年(1816年),清代著名文人、思想家阮元(曾任云贵总督等职)有诗《宿大理三日看点苍山》,云“叶榆城巨浸,南北两关隘。必有千顷波,始与此山配。海光开月镜,恰共屏山对。苍屏百廿里,我来坐屏内。地因高乃寒,山在西亦晦。三宿未及登,亦足览胜慨。唐宋诸诗家,罕到此边塞。遂使古大山,寂寞经屡代。笑我两鬓霜,吟到万里外。所游天下山,曾陟高衡岱。壮阔有过之,雄秀此无赛。寄诗未游人,聊以当清话。他时浓设色,一卷好图画。”

近现代也有不少外地文人在大理留下许多风情诗文。

1959年,李大钊的女儿李星华来大理采风,并出版了《白族民间故事传说集》,她在后记里说:“大理山川名胜绮丽怡人,凡是到过那里的人都会为它的胜境而陶醉。比方说,苍山十九峰像一副天然的彩屏,紧紧环抑着洱海。当地人经常谈起‘风花雪月’四大奇景,其中都蕴藏着优美的传说。”

1961年,郭沫若来大理,写了不少吟咏大理的诗,其中的《望夫云》记叙了洱海地区的一则传说,“洱海真如海,罗荃塔尚存。石骡何处在?遥见望夫云。”

1962年,人民日报总编邓拓游大理,也留下了“跋涉关山万里途,来寻南诏旧时都。苍山含笑迎宾客,洱海飞帆壮画图”的佳句。

本土文人的洱海乡愁

自古以来的洱海本土文人也有诸多诗文留传至今。按理说,早在唐代南诏时期,白族知识分子就能够熟练地使用汉文写文章诗词,然而明代以前的文献中,大理国三百年中没有留存下多少诗人和诗歌。据《滇系》载,“自傅、蓝、沐三将军临之以武,青元之遗黎而荡涤之,不以为光复旧物,而以为子破天荒。在官之典籍,在野之简编,全付之一炬。”故马曜说:“大理国非无诗也,是诗亡也。”

明代以后,本土诗人的诗作又多了起来。如,明朝永历年间洱源诗人何蔚文有《洱海月》,云“相传有常期,天上本无月。不知洱海中,月从何处发?疑是明月珠,蛟龙不敢捽。姮娥没行踪,空湿凌波袜。”

高奣映的诗意境深远:麦浪、远天、香花、渔家、石桥、杰阁,意境尤深。“柳影游镳鸣系马”犹绝,暗含羁留已久,流连忘返。这是何等富有情趣的洱海风光。善于咏史、长于思辨的高奣映在洱海美景中“行嬉迷返”,这是清醒时满怀的乐天。然而登阁酒醉后,潜意识中的隐痛就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从而发出了“潦倒鹧鸪啼”的人生感叹;李元阳在《秋夜独酌》一诗中写道“浊醪无羽翼,一酌欲飞扬”,在美景中,酒性最能煽情,使醉者突然感到虚度时光,仿佛听到鹧鸪的啼声。这首诗并非一般的写景之作和空洞的感怀抒情,而是指事造物、穷情写物,即把抽象的情附丽于令人可感的事和物,表达出诗人内心的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感悟。

李元阳对山水诗文有独到的见解,写出了不少对洱海感悟至深的佳作,有许多精辟的名言,比如:“(洱海)碧波万顷,浩浩荡荡如郡之襟带然”“洱水卷然回抱如月生五日”等。

在平静如砥的湖面泛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也容易产生怀古幽思。明弘治年间,有一位叫张云鹏的进士系大理喜洲人,他仕途坎坷,曾写下一首泛舟诗借酒消愁:“湖上渔人挥小舟,兴来鼓枻发清讴。数声欸乃冲烟出,一曲悠悠绕水流。日晚自为风雨伴,昼间常共鹭鸥游。清浊醒醉何曾管,了却灵均泽畔愁。”渔翁在水上乘船荡漾,兴致来时歌声嘹亮。从欸乃声中冲出烟波,渔歌声绕着水波流淌。白日和向晚都与风雨相伴,夜间则与鹭鸥一起相戏。浊清悲欢都由他去,彻底了却那份屈原式的情怀乐而忘忧,享受一番混沌的陶醉吧。这其实是一个陷入忧国忧民情绪中富有良知不能自拔者的自慰。

同样是泛舟诗,李元阳则毫不隐讳地直抒了情怀。他的《泛洱水》中这样写道:“柳青春已半,晓日初曈昽。洱波三万顷,轻舟泛长风。琉璃泻万古,灏气开鸿蒙。风恬水无波,一镜涵虚空。澄明万象丽,照耀金银宫。中流棹讴发,心与境俱融。雪岭玉嶙峋,影摇尊酒中。明君迈三五,贤哲登三公。迂疏得自适,海窟寻渔翁。东风吹岸花,蒲帆逗芳丛……”这是一位年轻时饱含社会责任感的少数民族知识分子,在残酷现实面前人生美好的理想最终破灭,从而发出的感叹。落魄之际,他在故乡寥廓霜天下浩荡的湖中感慨道:在这万物葳蕤的暮春时节,初升的阳光照在柳荫上。在碧波荡漾的宽阔湖面上,轻舟载着风儿前行。从旷远精气中诞生的洱海在微风中水平如镜,接纳着深邃的天空,给万物以澄澈明净,岸上的房舍如同宫殿一般金碧辉煌。我们唱着歌儿划着桨,在湖心中轻快地荡漾,心和景融洽,联想飞扬。苍山雪峰突兀重叠,倒映在酒一样的湖水中,让人陶醉。人心不足,皇帝都追逐求三皇五帝那般名垂千古,成了明智的书生都向往丞相那般的厚禄。我一介隐士,只愿意结交海窟里的渔翁,岸边的花被东风拨弄、招引帆船,近岸了,我们手拉着碧绿的树枝,看着一群鸟儿飞过天空。雪泥鸿爪,往事悠悠。君不见,此地曾经是刀光剑影的古战场,无数英雄在此耀武,然而最终不都灰飞烟灭了吗?浩歌也罢,洒泪也罢,天地无穷无尽!这真是一首情景交融饱含沧桑的记游诗,是失意之后的文人对于洱海历史明智的感悟。

李元阳还有一首《龙尾关楼》,为文人称道,诗云:“孤楼独上海门关,靡靡千山复万山。设险自天真奥绝,探幽容我任跻攀。昆弥岛屿苍茫外,鹫岭云霞缥缈间。六诏战争成底事,持竿人坐钓鱼湾。”

写洱海最多、最佳者,当数当代著名白族诗人晓雪,他的诗情感真切,富有乡愁。如:“不论到哪里,每天每夜,我都能听到家乡的声音。苍山洱海的每一丝变化,都使我梦绕魂牵;我的思念如今不再是乡愁,它已变成阳光下欢乐的喷泉。”(《思念》)“我从小爱帆,故乡蓝蓝的洱海上的白帆,它每天在晨雾中出发,向着东方,渐去渐远,直到溶入灿烂的朝霞//我从小爱帆,故乡蓝蓝的洱海上的白帆,它总是闪着光,总是前进着,总是乘风破浪,载着我天真的幻想,和美好的希望//我从小爱帆,故乡蓝蓝的洱海上的白帆,它能顺风而行,也敢逆风而上,不管风浪多大,它总能朝着自己的目标到达彼岸。”(《帆》)“没有苍山这翠滴滴的画屏,洱海哪里会如此碧绿透明?没有洱海这亮晶晶的明镜,苍山怎么能这般雄伟神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有这举世称羡的美好结合;互滋互补,交相辉映,才有这和谐绝妙的人间仙境。”(《苍山洱海》)“啊,洱海,谁说你很小很小?你是我心中真正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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